少年派的自性成长之路
文/老亚亚(新民晚报大学生版)
图片附件: 18-漫步.jpg (2012-12-29 13:30, 17.28 K)
昨天半夜,和好友临时起兴去看了《少年派的奇幻漂流》。除了让人惊叹的精美画面,本片更大的看点在于各种鲜明的意象、丰富的隐喻,可以猜想,每位观众们都能从影片读出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。更有趣的是,本片花费了大量心思去勾勒一个少年的幻想、意象,最后才用短短几分钟时间抛出了一个简单、血腥的现实,少年派的主观世界成了本片的主角,这是一段真正的精神之路,也可以看成个体发展过程中的自性整合之旅。
所谓自性,是荣格分析心理学中的概念,是指心灵的中心和整体;心灵发展的过程就是通过整合而成为独具特色的人、一个不可分割的整合的人。影片中的少年派跟随父母要离开家乡和爱人,在驶向未知的旅途中发生了海难,失去了他的家人,这个内向、纤细的大男孩被彻底抛向了一个失去安全感和归属感的世界,这样的世界在派的眼里正如那一望无际的大海,危险重重,随时可能被暴风雨吞没。也正是在这样的绝望与未知里,孕育着自性发展的可能,当鬣狗咬死了猩猩时,派失去了自己的母亲时,痛苦与绝望逼出了一只纵身跃出的孟加拉虎,这只老虎是派的另一面,它狂暴、凶猛、难以控制,可以象征着本能和欲望,也可以象征着人们内心深处的恐惧与兽性,它与那个敏感、纤细、笃信宗教、只肯吃素的少年派如此不一样,却又如此真实的共处在同一只小船上。其实,我们每个人内心里都住着这样一只孟加拉虎,只是常规的生活无法让它一跃而出,而派在无常的绝境里真正看到了自己内心的孟加拉虎。
影片接下来更加惊悚,少年派与他内心的孟加拉虎展开了斗智斗勇,其中一段驯兽的画面尤其让人看到这激烈的内心冲突,驯服本我、驾驭兽性,与自己的对立面整合正是每个人想要完整的必由之路。当毁灭一切的暴风雨过后,派看到了神光,跪地长啸:“你带走了我的所有,你还想要什么?!”,而象征着兽性的老虎却在这样的暴风雨里瑟瑟发抖,遍体鳞伤。影片进行到这里,少年派第一次见到了他“心中的上帝”,也意味着他与自己的对立面达成了平衡与统一。暴风雨过后,少年派抱着受伤的老虎,他们在彼此的眼睛里归于了宁静,也重新获得了秩序。
如果自性的整合之路只走到这里,也许,少年派将成为一个与自己妥协的普通成年人,也会获得暂时的宁静与满足。在影片里,少年派和他的孟加拉虎来到了一个类似仙境的岛上,白天有着无穷的食物,干净的淡水足以让他在这里生活下去,他也的确钟情于这个小岛,不想离开,甚至将女朋友送给他的红绳也系到了那棵树上。在岛上有无数狐獴便是这样生活着,他们警觉、弱小,生存力极强,却对同伴的死视而不见,对夜晚来临的危险只知道尽一切可能躲避。在这个岛上,你可以在白天尽可能享受物质的充裕,在夜晚尽可能躲避残忍的危险,苟延残喘的活着,这也正是大多数人类的生活。他们选择了逃避死亡,逃避痛苦,纵情享受生命短暂的欢愉,却忘记了这座岛本身正是吞噬生命的食人岛。
少年派之所以能从这样短暂的欢愉中猛醒,得益于他看到了那个仿佛莲花的树叶,一层层剥开后看到了人类的牙齿。这里有许多可能的隐喻,甚至也与印度教的教义有关,但从自性的发展来说,一个人唯有敢于面对死亡的真相,才可能真正走向有意义的人生。岛上的狐獴其实来自沙漠,却选择了继续留在这里,也许只是因为贪婪这里白天的富足,宁可忘记黑暗来临时的残酷。少年派看到了人生的终极真相后毅然决定离开这里,最终来到了彼岸,完成了艰难的自性整合之旅。这离开岛屿的一步隐喻着自性的成长在象征性的死亡中获得圆满。正如荣格所说,当一个人,经过了愚昧、无知、迷信,对自然的恐惧、盲目地崇拜,在无数无谓的抗争和追求中的迷失,获得了必要的对自身和外在世界的认识之后,从而有能力而且敢于承担自己的一切时,就没有必要再将自己的希望和恐惧“交付”给外在的“神仙、皇帝、救世主”,没有必要再在外在的偶然性中寻找自己立身行事的依据。这样的人才可能真正获得意识境界的提升,才真正可能回归精神的家园,才真正敢于享有渴望已久的自由。少年派也的确在来到了彼岸之后与自己内心的孟加拉虎分开了,没有一点留恋。自性成长之路进行到这里,兽性、本能、欲望与理性、节制等对立面真正融合成了不可分割的整体,旧的碎片消解了,成为整体的一部分,少年派完成了自我救赎,到达了精神的彼岸,换句话说,自性是一颗潜在的、具有神性的种子,蕴含着未来发展的可能性,少年派的这一路奇幻之旅正是寻求自性发展的心灵之路,是一条走向神性的精神之旅,我们每个人都和他一样,正在路上。
毫无疑问,少年派的故事带给我们的远远不止这些简单的心理分析,无论我们从哪个角度去看这些意象,去体会这个故事,体察隐喻的过程本身足以让人愉悦。这是一场无意识的对话,少年派的名字本身代表的便是没有穷尽的圆周率,愿这没有穷尽的心灵之旅回响在每个人心里。
[ 本文章最后由 zhangjt 于 2012-12-29 13:32 编辑 ]